第4章 “狐妖没见 色鬼倒是有。”

如玉自邵寂言家中冲了出来,又羞又愧又恼又气,魂不守舍地在大街上飘荡了半宿。后半夜,她习惯性地飘去了大槐树底下和朋友们聚会。她独个儿缩在角落里,大家说什么她全没听见。待到众人快要散了,她才被身旁的凤儿捅了一下,疑问道:“小玉,你怎么了?怎么一句话不说?”

“啊?”如玉脸上一臊,扭捏着低语道,“没……没什么……”抬头见大家都好奇地望着她,不说点儿什么似是难以过关,便扭了扭身子,双臂抱膝,把下巴抵在膝盖上,努力摆出随意的模样,小声道,“你们说……像咱们这样只剩元神的,人类有可能看见咱们吗……”

众人面面相觑,一资格老的前辈道:“一般人自是不能,不过一些开了天眼的法师,或是修炼的道人就另说了……再有些普通人也有可能,这种人或是本身极阴极阳,又或是生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,又或是生在阳年阳月阳日阳时……无论如何,这种人少之又少,一万个人里不见得能出一个,咱们基本遇不到的。”说完转问如玉,道,“怎么想起这个,可是你遇到了?”

众人立时满脸好奇地望向如玉,如玉连忙否认,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。

前辈道:“遇不到最好,遇到了就不是好事,多半是些捉妖的道士,有你苦受的。”

一些新手听了不免生了恐惧,就说头些天才听说京城来了个道士,抓妖很在行,搅得他们不敢进城,一连几日都窝在城郊荒林树洞里,好不可怜。

如玉听了也连连点头。这事儿她也知道,她也是一样怕被道士法师当作妖怪捉了去,好几日没敢出去遛弯儿。

那前辈叹了一声,道:“其实也不必那么惊慌,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得道高人?纵有些道士练得了些法术,也未必有什么作为。许多不过是打着幌子招摇撞骗罢了,实则没什么能耐。你们说的那个道士我也听说了,是个外强中干的货,没什么可怕。前些日子,他去西柳巷捉妖,妖没捉到反被那狐狸缠上了,狼狈地逃出了京城,如今不定是个怎样的下场呢。”

闻得“西柳巷”,如玉一惊,急忙故作轻松地问道:“西柳巷有狐妖吗?”

她这一问,其余几个资历浅的也是一脸的好奇,那前辈见此,便道:“那西柳巷没什么人家,连咱们也少去走动,难怪你们不知道。那巷子最深处的那处院子里住着一位有些修为的狐狸,早些年有赶考的举子着了她的道,变得痴傻疯癫,后来这事儿传开了,那院子便没人敢住了。”

如玉一下变了脸色,西柳巷最里面的那间屋子不正是那“下流胚”住的地方吗?

前辈又道:“前些日子,那房主或是寻得了租客,怕出事才请了那道士捉妖。道士法术一般,反而激怒了那狐狸,只听闻被那狐狸追出城去了,如今也已有些日子,想也快该回来了。正好,我也提醒你们几个,没事少往那巷子里去。那狐狸虽从不伤害同类,但她心存戾气,脾气阴晴不定的,咱们还是躲着她好。”

“快回来了?”如玉吓得叫出声来,众人惊诧侧目,不知她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。

如玉尴尬地缩了脖子,弱弱地掩饰道:“我是说……不大能确定她会回来吧……这么多日子了,或许那道士有什么同伙,合力把她收了……”

前辈摊手,不甚关心地道:“倒也有可能……”

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岔开了话题,而如玉却是再不得踏实,原来那两个书生说的竟是真的。

倘真是专门谋害书生的狐妖,那他可不就危险了?

如玉在院外磨蹭了许久才壮着胆子飘到了屋门口,只怕再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,便轻咳了两声才飘了进去。

时邵寂言只穿了件单裤在屋中擦身,听了如玉的轻

咳之声还不及反应,便见她一脸扭捏地闯了进来。

邵寂言深叹了一口气,苦着脸无可奈何地道:“大姐,你纵真是个急色鬼,也别只缠着小生一人好不好?如今赶考的举子多,比我俊俏的有的是。”

如玉乍见又撞了邵寂言洗澡,已觉羞臊,尴尬得很。听了邵寂言这话,她一时又恼羞成怒,脱口道:“呸!你才是急色鬼,只有你这种淫乱书生下流胚才会对人宽衣解带。”

邵寂言一笑,回道:“明明是你先来摸我,被你说得怎反似我故意勾引你了?”

如玉又羞又气又急,一张胖嘟嘟的小脸蛋儿又憋成了粉红色。如玉只觉被人抓了不堪提及的小辫子,羞臊难堪得很,羞恼得大哭起来:“我才没摸……呜呜……你这个坏书生、下流胚……呜呜……”

邵寂言见势不妙,只得自认倒霉,作揖哄道:“大姐莫哭了,是小生说错了话,辱了大姐,全是小生恬不知耻,宽衣解带污了大姐的眼,脏了大姐的手。小生罪该万死,求大姐宽恕则个。”

如玉憨直得很,竟全没听出邵寂言语中暗讽,真就揉了揉眼睛,吸吸鼻子不哭了。

邵寂言心道:原是个憨傻的。如此更不愿与她纠缠,只道:“大姐是规矩女子,小生不敢唐突怠慢。小生这会儿要脱裤子了,大姐能不能回避一下?”

邵寂言本欲以此打发走这个脸皮儿薄的女色鬼,未料如玉只是脸上一红,然后转过身去,却毫无离开之意。

邵寂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,索性不管不顾地脱了裤子。

如玉闻得身后动静,扭捏低喃:“说你是下流胚一点儿不假,竟当着女人的面脱裤子……”

邵寂言无语,叹道:“大姐可要讲个理,这屋子原是我的,是大姐你三番两次不请自来,怎么反成了我下流、无礼了?”

如玉理亏,垂头,扯了衣角不言语了。

邵寂言随便擦了两把,一边穿衣裳一边没好气地嘲讽道:“这位大姐若真是规矩人,怕早就羞臊得冲出去了,还说不是女色鬼?”

如玉气得跺脚,背着身嚷道:“呸呸呸!你才是色鬼!谁稀罕与你在这儿耗着!我是好心告诉你有危险,你倒来消遣欺负我!若早知道我就不来了,让你被狐妖缠死才干净!”

邵寂言念了声“阿弥陀佛”,又道:“狐妖小生没遇见,色鬼却见了一个。只要大姐不要再来纠缠小生就阿弥陀佛了。”

如玉羞恼怒道:“坏书生!下流胚!合该你被狐妖缠死!”说完,她满面涨红地冲了出去。

邵寂言摇摇头,叹了口气,只盼这小妖此去再不要回来。他收拾了一下,才要端了脸盆出去倒水,只听门口又起了轻咳声,却是那小妖又折返回来。

邵寂言不禁头大,可对方却并未进屋,只带着气在屋外道:“我才没骗你。这房子原住着只狐狸,最是狠厉,专缠你这样的读书人。这几日出门去了,很快就会回来。我话说到了,要不要搬走,你自己拿主意。将来若被那狐狸害了,可别怪我没早告诉你。”

邵寂言没回声,静立了一会儿,推门出去,门外早已没了影。他心中生了顾虑,心道:她方才这话认真得很,想必无假。可这一时半刻,他也难寻新的住处。况且,他已与冯、陈二人放了话,若这会儿因避鬼搬走了,那才真是失了脸面。

邵寂言在门口蹙眉站了半刻,只安慰自己:她虽不似骗他,却未必如此夸张。这世上哪儿来那么些精怪缠人?自小到大,他也见了不少,也没见有作恶的,可见精怪害人多半是夸张。

再者……既有狐妖,为何他没见到?难不成真似她说的,出门去了?这妖怪也有出门走亲戚的?

邵寂言摇头,笑了笑,转身回屋了。